商洛雪回到衙门时夕阳已将西墙染成血色。
她刻意绕到马厩后的偏门进入避开正厅当值的同僚。
颈间被燕横刀锋划出的伤痕已经结了一层薄痂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疼。
商捕头。
守偏门的老赵头从瞌睡中惊醒浑浊的眼睛扫过她沾血的衣领又去抓贼了? 摔了一跤。
她随手抛去一块碎银别声张。
老赵头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商洛雪知道这老滑头收了银子也不会闭嘴但至少能拖延半个时辰——足够她处理掉身上的证据。
穿过回廊时她刻意放轻脚步。
密库方向传来规律的梆子声那是守卫换岗的信号。
燕横画在桌上的换岗时间分毫不差这个认知让她后颈发凉。
父亲的旧居如今是卷宗库的耳房。
商洛雪摸出贴身藏着的铜钥匙锁簧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屋内陈设与父亲在世时一模一样连那方缺角的砚台都摆在原位只是积了厚厚的灰尘。
她反手闩上门径直走向北墙的书架。
《漕运纪要》就放在第三层最右侧竹简外包裹着靛蓝布套。
商洛雪没有急着取下而是先检查了布套上的灰尘痕迹——有人动过。
果然... 布套上的指印很新边缘还沾着一点朱砂。
她屏住呼吸用剑尖挑开布套。
竹简完好无损但封皮的缝线处有细微的拆痕。
翻开一看夹层空空如也。
司空皓...她攥紧青铜蚨钱刻痕深深陷入掌心。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嗒一声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响。
商洛雪瞬间吹灭油灯贴着墙缝望向庭院。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猫腰蹿过屋脊身形快得不像人类——倒像只巨大的黑猫。
她正要追出突然瞥见父亲书案上的镇纸歪了一寸。
这方青铜貔貅镇纸二十年来从未移动过位置。
商洛雪轻轻转动貔貅左耳暗格咔地弹开。
里面只剩半本日志。
她记得很清楚父亲遇害前夜曾将一本完整的日志藏在此处。
缺失的页面上残留着锯齿状的边缘像是被匆忙撕下。
借着月光她辨认出仅存的一页上写着: 七月初三燕北将军示我龙骨真容其色如墨其纹如龙。
司空大人言此物可改山河然需商家血脉为引...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潦草最后几行几乎无法辨认:...计划有变...燕兄疑司空...切记不可让雪儿... 商洛雪的指尖颤抖起来。
她颈间的断玉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惊叫出声。
院墙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亥时三刻。
距离与燕横约定的子时只剩一个时辰。
她迅速将日志藏回暗格却在合上的瞬间发现暗格底部刻着极浅的纹路——是半朵莲花。
这纹样与燕横玉佩上的荆棘纹恰好能拼成完整图案。
血脉为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商洛雪扯出颈间断玉借着月光细看玉上纹路。
那些她原以为是天然形成的纹路此刻看来分明是精心雕刻的微型地图。
衙门后堂突然传来嘈杂声。
商洛雪闪到窗边看见十余名黑衣捕快举着火把冲向密库方向。
为首的是刑名师爷杜如晦他苍白的脸在火光中像张揉皱的纸。
搜!每个角落都要搜!杜如晦的声音尖得反常司空大人有令盗取密库者格杀勿论! 商洛雪瞳孔骤缩。
杜如晦口中的司空大人只可能是青蚨首领司空皓。
什么时候朝廷衙门成了江湖组织的走狗?她摸向腰间暗囊那里藏着三枚淬了麻药的透骨钉。
捕快们已经散开搜查。
商洛雪知道密道出口在厨房水缸下但此刻那里必定有人把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后窗翻上屋檐。
瓦片上的露水打滑她不得不放低重心像只猫一样贴着屋脊爬行。
东厢房顶上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商洛雪本能地偏头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椽子。
针尾系着的红丝带在风中飘舞——是唐门的标记。
果然有内鬼。
她冷笑腕间机关弹出一枚铁蒺藜。
暗处传来闷哼一个黑影从梁上栽落。
商洛雪没有停留借着梧桐树的阴影滑到地面几个起落便翻出围墙。
巷口的馄饨摊还亮着灯。
驼背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珠里映出她染血的衣襟。
老规矩?老板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馄饨。
商洛雪摇头抛下一粒碎银:今天要'急雨'。
老板的手顿了顿从案板下摸出个油纸包。
商洛雪接过时感觉到包底粘着硬物——是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剑身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东市口有新来的说书人。
老板突然道讲的《龙骨传奇》很是有趣。
商洛雪眯起眼:什么时辰? 子时三刻。
老板舀了勺热汤浇在馄饨上听说要讲'双生玉'那段。
她握紧油纸包转身没入黑暗。
颈间断玉烫得惊人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子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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