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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六一五 雾滃云溟

可占定了上风的瞿安目心却微微皱起了。

从来没有一丝变化能逃过他的心——风从宋然挥动的双袖之间卷入又从双袖之间旋转出来四周的雨便在这几式之间旋转成一片迷离白雾——在这色彩颠倒的雨夜里倒不如说是黑雾更为贴切。

“‘雾滃’。

”他口中轻吐出了这两个字脚下稍止。

据说执录世家有独门“雾滃”和“云溟”两法但几乎没人见过致用时的样子一来执录历代不涉出面武斗没什么用上的机会二来宋家人自然谨慎非常似宋然更绝不会在人前用出自己本家武学——只是在瞿安面前确实已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夜雨忽倾又正是动用这两式的良机。

不多不少便是方才这六步进逼瞿安已闯入宋然两袖挥出的“雾滃”之中。

浓郁黑色将他包围起来视线渐失他忽有种正身临万丈深渊之前的错觉——仿佛曾几何时站在那个叫“临云崖”的地方被那密云和空茫淹没。

幸好——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消立时闭目便不会为缭绕雾气的错觉所扰。

耳与目或许偶尔还会欺骗他可他还拥有绝不会欺骗的“感觉”足以让他判断出敌人的进退。

年幼学武尚未有成时“感觉”不知救了他多少次性命其后直至今日这“感觉”也令他足以应对许多比自己武功更高的对手。

宋然显然也应晓得——区区“雾滃”如何困得了瞿安?想来他只是要以此稍稍拖延时间以期得一点扭转战局之喘息。

陷身黑雾的瞿安假若真为此有过迟滞也只是止步闭目的半霎光景。

可原本似落下风的宋然就在这半霎空隙里杀意忽然暴涨——或许正是知道瞿安这样的对手永远不会留给他太多时间所以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反击——骇人的煞意透过雾滃从他手中折扇上闪着光般喷薄而来——冷硬的扇骨瞬息向瞿安悬颅挥至快得连远空那电闪都只来得及照出这一式的残影。

瞿安方出手时的激进与刚硬确实有些出乎宋然意料可——他终究还是这样一副身形高瘦而单薄那头颅想必应也是极脆的而宋然手中之扇此时却有如铁鞭。

这确实是鞭法——他是在一部专讲马战的奇书之中读来的书中记载之招式多适用于阵前马上交手“硬鞭”的用法便是其一。

须知两马每每错身而过都只有一瞬的出手机会讲究的自然是刹那爆发的极致之力。

宋然虽没有奔马助力但于六步退避间便已蓄意这一击仍足称重手他甚至有把握——就算是夏君黎那样的护身之息除非着意聚护头颅否则着这一下也不可能毫无损伤——瞿安理应没有那般厉害的内力修为更没练过“金钟罩”这样的外门硬功这一下若是能击实最少也要大受震荡倒地不起——重者当场脑浆迸裂也丝毫不奇。

如鞭的扇骨挟着短促而疾厉风声接近瞿安耳际——宋然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打算着瞿安或能以他过人的直觉退避开这一击可若退避——便也交出了这场中上风。

他左手的“飘零掌”也已蓄势要向对手避让之处封他退路——即使瞿安能料得到百忙之中也很难躲开。

在这一击真正出手前他对此有九成以上之把握;只是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局之中即使思虑周全如宋然也很容易忘记一些事。

或许应该说——他从未真正理解过就如当年的俞瑞一样极尽揣摩也无法完全想象出天赋之人眼中的身与世界。

“沨”的一声鸣响“铁鞭”并没有击中瞿安的头颅。

但也没有击空。

瞿安没有闪避。

他不假思索提起的阔剑以极准确的姿势卡在了头颅与折扇之间。

宋然虎口震痛。

大约是他这一记使的力道确实太大甚至无法留下反弹之余地以至于——那把父亲宋晓在送别他时赠与的铁骨扇竟一叠排地从骨间裂断几乎折为两截。

不过对面那把幽深无光的阔剑也在巨力撞击之下向内凹入了一小块原本平整的表面不再完美沉暗。

雾滃在此时稍稍散去同一个黑夜便在剑身上映射出了两种颜色。

瞿安表情微变。

他握剑之手一瞬已麻至了肩肘而那交击之声犹自未绝在他耳边回响失聪。

回响而出的又何止一点音鸣。

溢出的刃风倏然往返似回镖般在两人之间打了两个旋。

宋然已然湿透的沉重右袖忽然便从臂上断裂下来幞头也生出了一道竖长裂缝;瞿安倒是在那风旋之外连头发也因紧贴于肌肤未受割裂只是那风还是从他面上刮过吹得他紧闭双睫上的雨水一阵纷散。

一丝不可置信从宋然面上稍现即释他在这一瞬才陡然省起——瞿安本就不是“发现”他这突然的致命之击而是“知道”。

他在心中将这杀机埋藏了多久瞿安就知道了多久无论自己如何用计暗算只要杀气有迹可循与瞿安对敌便必然受制。

此时省悟却绝不算晚。

他左手的“飘零掌”自是不会再用左袖顺势挥动这次挥起的却不是“雾滃”而是“云溟”。

瞿安已知他要退挥刃向前——可宋然身法极快瞬息之间人已不在这战场之中剑光过处只有另一只衣袖——左袖——也从雨息淡薄处被刃风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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